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沐小风:到梅山去
中华新闻网 2024-03-31 10:16
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”。在浙江宁波奉化下辖的尚田街道方门村附近,就有这样一座有着“仙名”的神山——梅山。传说与梅山相关的“仙”有两位,一位是被古代史学家誉为“汉室孤忠”的名士、政治家、医学家梅福。元代“东南文章大家”、奉化剡源人戴表元曾亲临梅山寻访梅福旧迹,并留下《梅山》诗曰:“路逢耕者问,山是化人开。梅尉成仙去,安知不此来。樵陇低通海,茶村暖待雷。谈玄亦可隐,不用垦蒿莱。”诗中“梅尉”即梅福。而据宋《乾道图经》记载:“王莽摄政,邀南昌尉梅福共谋,福遂弃官他乡,人有见于会稽东海。”王莽为什么会邀请一个小小的南昌尉共商国事(县尉相当于现在的副县长、公安局长)。因梅福德才兼备,忧国忧民,以一小县尉身份秉笔上书,指陈政事,声动朝廷而落入王莽法眼。但梅福清高,不愿与王莽同流合污,选择了遁世隐身,云游四海,同时苦修炼丹,治病救人,终成一代医仙。另一位号“葛仙翁”,乃东晋著名道教理论家、炼丹家、医药学家葛洪。与梅福不同,葛洪堪称高官一枚,后更因镇压石冰作乱居功甚伟获封“伏波将军”,又被追敕封“关内侯”。然很快五胡乱华,天下纷乱,葛洪无能为力,心灰意冷,遂辞官归隐,炼丹行医,造福百姓,留下了“仙翁”之美名。如今梅山上的葛仙殿和炼丹古井等古迹,正言之凿凿讲述着葛洪与梅山的渊源。
梅福与葛洪二人所处时代相隔整整300余年。神奇的是,他们不约而同来到了梅山。这是为什么?到了梅山,答案自然揭晓。梅山平均海拔400多米,经权威部门检验,山上水质、土质、空气质量,均远超正常指标。抵达山顶,体感温度要比山脚低好几度。置身其间,但见群山苍翠,林木参天,被绿意包裹的刹那,每一个毛孔都重新打开,内在的生命倏然醒来。朝东眺望,象山港远景历历在目,清晰如在尺寸之间;俯瞰近处,奉化新晋“网红水库”葛岙水库壮美景色铺展眼前,令人心旌摇曳。行走在游步道上,山风习习,林涛阵阵,有不知名的野花甜香沁人心脾,某种无名的、轻妙的、不可言说的东西在滋生,寂静、有力又辽阔无边,它借着风势缓缓渗入肌体,与心跳同时共鸣,鸣奏出仿佛来自时光深处的旋律,一曲无声的太古谐音。
于路边一不起眼处遇一石墓,外形呈规则多面体,穹顶如塔,筑工考究,石柱、石板虽有风化,但构联仍严丝合缝。问了随行的当地地方志爱好者,说此墓存史约两三百年,具体是谁的坟茔却不甚了解。因梅山顶建有尊顶寺,便猜是当年某位方丈之墓,可能他来到梅山之后便献身于此,直至完全融于这方水土。
葛仙翁殿背靠梅山而立,规模不大,葛洪塑像安然端坐于殿中,衣饰、笑容皆极素淡,仿佛跟一位熟悉的长者不期而遇,与他对视,时空交错,我们却能无声交流,这场跨越千年的交集令我汗毛直竖。丹井嵌于殿外左侧岩崖下,顶部和三个内立面均依天然岩壁之势而存,剩余一边为人工所筑护栏;井面约两平米见方,水满色幽,深不见底。地方文献载其“常随海潮上下,谓海眼”,民间传说饮用此水可明目去病,遂取勺舀饮,果然甘冽沁心。随行者介绍,无论晴雨,井水量总是持平。真是不可谓不神奇。
葛仙殿前有尊顶寺,居于C位,规模盛大,里面供奉着观音大士,香火鼎盛,游客如流。尊顶寺住持修明法师用甘甜的丹井水为我们泡茶,喝一口,滋润的感觉从舌尖直达心田。修明讲起流传千年的故事,说梅福刚来时,恰逢不少村民得了“大脚风”,痛苦不堪。梅福判断这是“流火”,于是对症下药,将患疾百姓一一治愈,很快赢得了民心。而葛洪则更是一边治病造福百姓,一边探索并悉心积累,其留存于世的医药学著作《肘后备急方》中提到的疟疾治疗方“青蒿一握,以水二升渍,绞取汁,尽服之”,屠呦呦就是从中得到启示,提取出青蒿素,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。
从古至今有一种说法:中国文化的根底在道家。中医源于道医。我想,梅福与葛洪都深谙,中国传统文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其实不在道家、佛家或儒家,而是在人本身。“穷理、尽性,以至于命”,即通过生命的炼养,提升生命质量,最终实现生命的升华和超越。凭着他俩的聪明才智,明明可以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,但他们却不约而同选择了“退避”这条路,把自己隐藏起来;他们看到、感受到人生痛苦,但他们没有游戏人生,更没有彻底躺平,而是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认真生活,又不约而同选择了炼丹修道、行医济世,且将这件事做到了极致——为人类的健康福祉服务。这是何等的智慧!
而这个连出两位道家大咖的圣地,居然以“寺”为主导——梅山的与众不同,由此又见一斑。道教和佛教在其他地方一般各自为政,或被人为分割隔开,但梅山尊顶寺道佛相携,相依相辅,是从更高新的角度、更宽阔的视野、更包容的态度来探索生命,为民生福祉不断作出贡献。这一片风土所哺育出的文化和故事,更历久弥新,生生不息。
而梅山所在地——尚田街道下辖的行政村方门,也有其妙不可言的神奇之处。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。按照正常规律,事物乃至一个地方总是会“发展壮大”,但方门却仿佛逆水行舟:它曾经是区,后来变成了乡,现在居然“沦落”成了行政村。作为曾经的区、乡公所所在地,方门有过繁华时光,学校、粮站、邮电所、卫生院、储蓄所等机构一应俱全。曾经的“方门大路”更因是宁、绍、台、温的交通要塞,商贾云集、过客如鲫。你可以认为这是物竞天择所致,毕竟“舞榭歌台,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”;也可以认为它是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逐步式微;但我却看到,沧海桑田后的方门依然不失自己的独特魅力。今天,这个拥有2000多位村民的村庄(实在不能说小)四面环山,东西两条小溪穿村而过,直奔东江。“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。”方门货郎客救助小白龙,将其带回石井龙潭的传说,在奉化一带妇孺皆知。每逢大旱,方门的乡亲只消备好贡品前往龙潭祭拜,得到的回报必是喜降甘霖。
充满灵气的村庄孕育出热血忠义的子孙后代,尤其是在方门村繁衍生息已达1000多年的吕氏一族,仁人贤达辈出;吕氏祖先留下的《吕氏宗谱》所载祖训之精髓,已被概括浓缩至20字“德业相励,过时相规,礼俗相交,患难相恤,舍人官箴”,被方门村民奉为精神食粮,遵照践行,可以说,每一个村民都在忙着做好自己:为人重“善”义,为民重“忠”义,为官当重“廉”义……积淀千年、以“义”字为道的梅山文化,已成为今天方门村不断发展进步的血脉和精魂。不在乎身份大小,重要的是做好自己。你说,方门的智慧是不是跟梅福、葛洪如出一辙、高度吻合?小小方门,大大梅山,小是外在,大在情怀。名声可以小,格局必须大……是梅山吸引了梅福与葛洪?还是他俩成就了梅山的仙名?我觉得可以用“量子纠缠”来解释,而且这力应该是相互的。
梅山神奇,没有最奇,只有更奇:端午节前的五月初三、初四这两天,梅山上就会有大批虔诚的信徒出现,在尊顶寺吃斋,坐夜,祈福;到端午节当天,一般凌晨起,天空就会飘洒起绵绵雨丝,当地人称之为“洗梅山”。这场雨每年必至,从不缺席,非常灵验。这是梅山在净身,还是洗心?不知道。方门梅山有灵气,可能这也是其中一把密钥。地方志还载有梅山的另一奇观:每逢大雷雨后,从山上龙湫冲刷下来的“小石如梅子,剖之有核”。这是不是说,方门梅山有骨气?只不过,这种有核的梅石当今无人见识过……
有空,就到梅山去吧。
(作者:沐小风,本名李则琴,中国作协会员。在《江南》《文学港》《青岛文学》等纯文学期刊以及《浙江日报》《宁波日报》等纸媒发表小说、散文作品若干。著有中短篇小说集《花儿微笑的季节》《八珍》,散文集《棋子》,非虚构文学作品《春雨细无声》《筑梦人》,与人合著《奉茶撷英》。作品曾荣获宁波新闻奖(文学类)、宁波市文艺奖等奖项。)
梅福与葛洪二人所处时代相隔整整300余年。神奇的是,他们不约而同来到了梅山。这是为什么?到了梅山,答案自然揭晓。梅山平均海拔400多米,经权威部门检验,山上水质、土质、空气质量,均远超正常指标。抵达山顶,体感温度要比山脚低好几度。置身其间,但见群山苍翠,林木参天,被绿意包裹的刹那,每一个毛孔都重新打开,内在的生命倏然醒来。朝东眺望,象山港远景历历在目,清晰如在尺寸之间;俯瞰近处,奉化新晋“网红水库”葛岙水库壮美景色铺展眼前,令人心旌摇曳。行走在游步道上,山风习习,林涛阵阵,有不知名的野花甜香沁人心脾,某种无名的、轻妙的、不可言说的东西在滋生,寂静、有力又辽阔无边,它借着风势缓缓渗入肌体,与心跳同时共鸣,鸣奏出仿佛来自时光深处的旋律,一曲无声的太古谐音。
于路边一不起眼处遇一石墓,外形呈规则多面体,穹顶如塔,筑工考究,石柱、石板虽有风化,但构联仍严丝合缝。问了随行的当地地方志爱好者,说此墓存史约两三百年,具体是谁的坟茔却不甚了解。因梅山顶建有尊顶寺,便猜是当年某位方丈之墓,可能他来到梅山之后便献身于此,直至完全融于这方水土。
葛仙翁殿背靠梅山而立,规模不大,葛洪塑像安然端坐于殿中,衣饰、笑容皆极素淡,仿佛跟一位熟悉的长者不期而遇,与他对视,时空交错,我们却能无声交流,这场跨越千年的交集令我汗毛直竖。丹井嵌于殿外左侧岩崖下,顶部和三个内立面均依天然岩壁之势而存,剩余一边为人工所筑护栏;井面约两平米见方,水满色幽,深不见底。地方文献载其“常随海潮上下,谓海眼”,民间传说饮用此水可明目去病,遂取勺舀饮,果然甘冽沁心。随行者介绍,无论晴雨,井水量总是持平。真是不可谓不神奇。
葛仙殿前有尊顶寺,居于C位,规模盛大,里面供奉着观音大士,香火鼎盛,游客如流。尊顶寺住持修明法师用甘甜的丹井水为我们泡茶,喝一口,滋润的感觉从舌尖直达心田。修明讲起流传千年的故事,说梅福刚来时,恰逢不少村民得了“大脚风”,痛苦不堪。梅福判断这是“流火”,于是对症下药,将患疾百姓一一治愈,很快赢得了民心。而葛洪则更是一边治病造福百姓,一边探索并悉心积累,其留存于世的医药学著作《肘后备急方》中提到的疟疾治疗方“青蒿一握,以水二升渍,绞取汁,尽服之”,屠呦呦就是从中得到启示,提取出青蒿素,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。
从古至今有一种说法:中国文化的根底在道家。中医源于道医。我想,梅福与葛洪都深谙,中国传统文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其实不在道家、佛家或儒家,而是在人本身。“穷理、尽性,以至于命”,即通过生命的炼养,提升生命质量,最终实现生命的升华和超越。凭着他俩的聪明才智,明明可以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,但他们却不约而同选择了“退避”这条路,把自己隐藏起来;他们看到、感受到人生痛苦,但他们没有游戏人生,更没有彻底躺平,而是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认真生活,又不约而同选择了炼丹修道、行医济世,且将这件事做到了极致——为人类的健康福祉服务。这是何等的智慧!
而这个连出两位道家大咖的圣地,居然以“寺”为主导——梅山的与众不同,由此又见一斑。道教和佛教在其他地方一般各自为政,或被人为分割隔开,但梅山尊顶寺道佛相携,相依相辅,是从更高新的角度、更宽阔的视野、更包容的态度来探索生命,为民生福祉不断作出贡献。这一片风土所哺育出的文化和故事,更历久弥新,生生不息。
而梅山所在地——尚田街道下辖的行政村方门,也有其妙不可言的神奇之处。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。按照正常规律,事物乃至一个地方总是会“发展壮大”,但方门却仿佛逆水行舟:它曾经是区,后来变成了乡,现在居然“沦落”成了行政村。作为曾经的区、乡公所所在地,方门有过繁华时光,学校、粮站、邮电所、卫生院、储蓄所等机构一应俱全。曾经的“方门大路”更因是宁、绍、台、温的交通要塞,商贾云集、过客如鲫。你可以认为这是物竞天择所致,毕竟“舞榭歌台,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”;也可以认为它是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逐步式微;但我却看到,沧海桑田后的方门依然不失自己的独特魅力。今天,这个拥有2000多位村民的村庄(实在不能说小)四面环山,东西两条小溪穿村而过,直奔东江。“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。”方门货郎客救助小白龙,将其带回石井龙潭的传说,在奉化一带妇孺皆知。每逢大旱,方门的乡亲只消备好贡品前往龙潭祭拜,得到的回报必是喜降甘霖。
充满灵气的村庄孕育出热血忠义的子孙后代,尤其是在方门村繁衍生息已达1000多年的吕氏一族,仁人贤达辈出;吕氏祖先留下的《吕氏宗谱》所载祖训之精髓,已被概括浓缩至20字“德业相励,过时相规,礼俗相交,患难相恤,舍人官箴”,被方门村民奉为精神食粮,遵照践行,可以说,每一个村民都在忙着做好自己:为人重“善”义,为民重“忠”义,为官当重“廉”义……积淀千年、以“义”字为道的梅山文化,已成为今天方门村不断发展进步的血脉和精魂。不在乎身份大小,重要的是做好自己。你说,方门的智慧是不是跟梅福、葛洪如出一辙、高度吻合?小小方门,大大梅山,小是外在,大在情怀。名声可以小,格局必须大……是梅山吸引了梅福与葛洪?还是他俩成就了梅山的仙名?我觉得可以用“量子纠缠”来解释,而且这力应该是相互的。
梅山神奇,没有最奇,只有更奇:端午节前的五月初三、初四这两天,梅山上就会有大批虔诚的信徒出现,在尊顶寺吃斋,坐夜,祈福;到端午节当天,一般凌晨起,天空就会飘洒起绵绵雨丝,当地人称之为“洗梅山”。这场雨每年必至,从不缺席,非常灵验。这是梅山在净身,还是洗心?不知道。方门梅山有灵气,可能这也是其中一把密钥。地方志还载有梅山的另一奇观:每逢大雷雨后,从山上龙湫冲刷下来的“小石如梅子,剖之有核”。这是不是说,方门梅山有骨气?只不过,这种有核的梅石当今无人见识过……
有空,就到梅山去吧。
(作者:沐小风,本名李则琴,中国作协会员。在《江南》《文学港》《青岛文学》等纯文学期刊以及《浙江日报》《宁波日报》等纸媒发表小说、散文作品若干。著有中短篇小说集《花儿微笑的季节》《八珍》,散文集《棋子》,非虚构文学作品《春雨细无声》《筑梦人》,与人合著《奉茶撷英》。作品曾荣获宁波新闻奖(文学类)、宁波市文艺奖等奖项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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